怎么可能忘记。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是念幼稚园的时候吧,我们念小班。大家都到外面去玩了,莎拉一个人坐在教室。我是刚转学来的,没人跟我玩。她很奇怪。看起来很奇怪,但是很好看。我也不知道我竟然也会主动去找人交谈,不过那个时候我去了。我问了她今天的作业。怎么可能忘记,那种心跳的感觉。
“嗯,有的。”叶绫说。
云斯似乎很感兴趣,问道“真的?是谁呀?”
“她,她叫莎拉。”
“莎拉?这么奇怪的名字?”
“莎拉?这么奇怪的名字?”在听到莎拉说自己名字的时候叶绫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幼稚园是爱心基金会办的,有一个收留孤儿的“家园”——几个房间,一个照看的大婶。但是莎拉却是幼稚园里唯一一个住在“家园”里的孩子。在她来之前,其他的孩子都已经被领养了,在她之后的两年也没有别的小孩进来。
那时候老爸老妈出差了,也记不住是去什么国家了,名字很长,很奇怪,所以那天晚上我就住在“家园”里。
“我叫叶绫,你叫什么?”
“莎……莎拉。”莎拉有点胆怯地说。
叶绫从自己的小熊书包里拿出纸和笔,歪歪扭扭地写着自己的名字,写完后,指着自己写的字念道:“叶——绫。”莎拉很羡慕叶绫有那样好看的书包和珠笔,更觉得叶绫能写自己的名字很厉害很厉害,便说:“我,我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叶绫微微一笑,又拿笔写了“沙拉”两个字,“莎”字写漏了草头他却不知道。莎拉便看着叶绫写的字,食指在空中比划。
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只是想让她觉得我很好,我把笔送给她,把书包也送给她。她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那后来呢?”云斯问。
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跟云斯讲这些,也许是大自然的美丽让我心情放松的关系吧。也许有另外的原因也说不定。云斯,的确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真是可笑,我可以用笔把我想说的都写下来却没有办法把话说清楚。有时我甚至怀疑自己大脑的语言中枢是否有先天性缺陷。
总之,今天的出游是一次奇异的旅行。霏柳湖那边的云飘得很低,走在山道上感觉它们就像笼在我身边一样,触手可及却分明捉摸不到,似梦吧。云似梦。
[Part.3 曲子
很多时候渴望自己能拥有孩童的天真与单纯。单纯多好啊,没有多余的算计,我和你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人长大了就不得不每天编造各种谎言,甚至在微笑着问好的时候心里却可能正咒骂对方。他们说这叫现实,这叫社会,这是为了生存。
好久前写过一句话:当生存已成为生活的负担……
送给莎拉的书包和笔只是出于十分单纯的目的:我要让她觉得我很好,很厉害。
可笑的是,当那些在生存和生活之中挣扎着衰老的人们用他们可怕的思想去思考简单的事情的时候,即便是1+1也会算出恶心的答案。
叶绫骑着单车的时候思想会随意扩散而毫无约束,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思想真是一种神奇的事物,你可以想着最高尚的事情而不必担心被别人说成自大狂,你即使想着最肮脏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投来鄙夷的目光。而那些人在嘲弄别人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暴露出他们自己的无能,所以他们其实是在嘲弄自己。
如果不是乌云满天大风开始刮起他定是缓缓地骑回家——尽管有时候淋雨也是一种独特的体验,但至少他今天没有这样的雅兴。
那个书包与珠笔,一度让我和莎拉陷入当时看来世界末日般的境地……
那个瘦弱的身影,刘海在风中飘起,云斯!
校服是单薄的衬衫和百褶裙,沾到水就是透明的。叶绫把毛巾递给云斯,不敢去看她,低着头看地,有点脸红。
在转角看到云斯的时候云斯也是低着头,两人没有说话,就像是天黑了就会下雨一样自然,叶绫把云斯载回家里,途中还是难以避免地淋了点雨。
云斯拿过毛巾披在自己肩上,哽咽着说:“我爸爸不要我了。”说完竟掩面哭了起来。
叶绫有些吃惊,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张开口,想要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他从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有点惊慌失措。
哭了许久,云斯才抬起头来,说:“你的爸爸呢?他怎么让你一个人住,他也不要你了吗?”叶绫心中一窘,说:“我,我……”一着急,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