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字五联号
从日升昌走出来,对面就是和日升昌纠葛一个整个世纪的“蔚泰厚”票号。常谓一山不容二虎,日升昌的除了大掌柜雷履泰之外,二掌柜毛鸿翙也是有才之士。毛鸿翙后来执掌蔚泰厚票号,连“蔚丰厚”、“蔚盛长”、“新泰厚”和“天成享”为“蔚”字五联号,成为当时全国规模最大的票号联盟,后期甚至比日升昌还要昌盛。
当时蔚泰厚的老板侯庆来是平遥西南的介休人氏,其父侯兴域在祖业之上苦心经营多年,给侯家积累了大量财富,单在平遥的商号就有协泰蔚、厚长来、新泰永、新泰义、蔚盛长五家。嘉庆十三年左近,侯兴域去世,不久长子泰来、次子恩来相继去世,于是三子侯庆来便主掌了家业。当时日升昌创立票号,极短时间内汇兑生意做得极为红火,侯庆来看着眼红,自恃家财颇丰却苦于没有一个有才干的经理,迟迟未能介入票号行业。要知道当时晋商经营是两权分离,财东只负责投资和选掌柜,实际经营还得是掌柜来做,侯氏正是有钱缺人。而恰恰在这时候,日升昌两个掌柜的一起内斗,便成了侯氏票号起家的及时雨。
日升昌初创之时雷履泰与毛鸿翙齐心协力,日升昌业务蒸蒸日上,但是时日久了,毛鸿翙不甘位居人下,常有揽权之意。正巧雷履泰身染重病,但仍在大掌柜房休养,于是票号大小事务还是得请大掌柜批示。毛鸿翙便趁机对少东家李箴视进言,让雷履泰回家养病。其时正是道光六年,李大全病故,李箴视年方十六,初掌家业,其为人也是秉性忠厚,朴诚无文,于是便听信毛鸿翙建议,对雷履泰说:“你患病多日,号内不能静养,可且回家休养。”雷履泰不知李箴视心性单纯,还以为话中有话,于是脸上不动声色,却答应着回家去了。
雷履泰回家后细思气极,于是给各个分号写下书信,意欲撤回分号。次日李箴视来探望雷履泰,看到桌上书信,不由大惊,便问雷履泰道:“这是为何?”雷履泰淡淡的说:“票号是你家的,各分庄则是我安的,我召回来不过吩咐给你,没什么意思。”此时李箴视便是再笨也明白雷履泰的意思了,何况他只是经验尚浅,为人却极有见地。当下解释道:“李某请雷掌柜在家静养,真心是为了你早日康复,别无他意,雷掌柜千万不要误会。”李箴视再三解释,雷履泰只是不听。
雷履泰一手创办日升昌,从道光三年至当时不过三年,票号业务未稳,李箴视又是初掌家业,如若没了雷履泰的协助,实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李箴视双膝一软,当场给雷履泰下跪。雷履泰心性极高,一句“在下可以受不起”,便任他跪去。
李箴视脾气也是极倔,便道:“雷掌柜不答应,我就不起来。”这一跪就是大半天,直到半夜,雷履泰确信少东家确无异心,便把他扶起来,说:“让我回去,大量不是你的主意,其非毛某乎?”
雷履泰虽答应不撤分号,却也不即刻回票号办事,只是在家呆着。于是李箴视便让人每天送酒席一桌,白银五十两到雷履泰家里,誓要求得雷履泰回来。这时毛鸿翙看到少东家全心倚仗雷履泰,而自己又与雷履泰不和,自觉此地再无容人之处,于是心灰意冷,主动请辞,离开自己供职多年的西裕成颜料庄,自己参与创办的日升昌。
离开日升昌的毛鸿翙,只觉怀才不遇,前途迷茫,不知何去何从。便在这时,酝酿票号多时的侯庆来,成为了毛鸿翙的知遇之主。于是“蔚泰厚”便在毛鸿翙的主持下改组为票号,毛鸿翙也以“蔚泰厚”票号为一身抱负施展之地,誓以“蔚泰厚”与雷履泰一决雌雄。
但是经营票号并不是光有资本和人才就足够的,“蔚泰厚”票号初创之时,虽然业务日渐增长,但与日升昌相比仍差距甚远。而且日升昌的前身西裕成颜料庄本就在全国各地有十多家分号,而侯氏光“蔚泰厚”一家实在难以望其项背。于是侯氏动员旗下数家“蔚丰厚”、“蔚盛长”、“新泰厚”和“天成享”四家绸缎庄,全部改组为票号,毛鸿翙又拉拢日升昌旧日熟人郝名扬、阎永安任票号掌柜,自此侯氏票号渐成规模,五家票号联合被称为“蔚”字五联号。这五个票号每家都在全国各地有数十家分号,合五家之力与日升昌比拼。初时“蔚”字五联号的总资产堪与日升昌持平,后来渐渐地超越了日升昌。
毛鸿翙和雷履泰自此在各地市场相互争斗,直到任何一方最终故去。“蔚”字五联号与其他山西票号的历史命运类似,都在经历了庚子之变,太平天国之后,最终消失在辛亥革命的战乱之中。所谓“革命”,真的不像教科书说的那样和平。